那几个土匪没有停手的意思，秦梦娥见情况不对，捡石头去砸，砸中一个土匪的头，土匪摸摸头没理她。
“罢了，迟早也是这么回事!”秦梦娥转身溜走了。
菊生踩在凳子上将六只新做的风铃挂到廊檐下。
秦梦娥从外面回来，脸上被寒风吹得红红的，菊生拨了一下铃铛，调笑道:“脸那么红，又看中寨子里哪个俏土匪了？”
秦梦娥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屋里。菊生用手拨动风铃，悬挂的竹条和铃铛互相碰撞，发出宁静清爽的声音。
“好听吗？喜不喜欢？”菊生笑着问，秦梦娥坐在屋里不作声。
菊生拨弄着风铃说:“小心眼，逗你一句，你就不高兴了。画眉呢？她喜欢听风铃的声音，让她来听听这风铃好不好听。”
秦梦娥捋了一下鬓发，跷起腿说:“你做六只哪够听啊？你做上一百只，一千只，一万只，把这寨子，把这荒山野岭都挂上风铃，让她走哪都听得到，那多好哇？”
菊生说:“说正经的，今天除夕，是团圆的日子，画眉肯定想她爹娘了。我一会要去大哥那边，你陪陪她。”
秦梦娥起身说:“你那么关心她，你自己陪，大哥还叫我去唱曲呢。”
秦梦娥走了，菊生就在屋里等画眉回来。屋外又下起了雪，菊生望了望天，纳闷道:“往常这时候应该回来了，怎么今天还没回？”
雪下大了，菊生披上一张虎皮去河边找画眉，走到离河边不远的地方，看见画眉衣衫不整地坐在冰面上，他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就赶紧跑过去。
画眉发髻散乱，身上只围着一件夹袄，她光着腿，抱着膝盖坐在冰面上，血从腿上流下来，顺着脚踝一直流到冰面，雪落在她凌乱的发间，缀上一朵朵小白花。
菊生用温热的虎皮把画眉包裹住，他皱着眉头，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碰她。
画眉此时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让她湮灭，一根指头就能让她破碎。
良久，画眉泪眼婆娑地看了看菊生，垂下头去。
菊生问:“是谁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画眉只是哭不说话，菊生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没人敢欺负她的话，自觉惭愧，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吹牛，也不该让你天天一个人到河边来，我没保护好你。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画眉摇摇头，把膝盖抱得更紧一点，啜泣着说:“菊生哥哥，我不想回去，你能陪我在这一直坐着吗？”
菊生很理解她，她刚遭受过土匪的蹂躏，自然不想再回到那个土匪窝，于是菊生就陪着她坐在冰面上。坐了一会，菊生说起兰生。
“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这个人特别蠢，又蠢又胆小，又胆小又天真，还总是吹牛，他吹牛可比我厉害多了。”菊生说完看向画眉，脸上苦涩地笑着。
“后来，我被人诬陷，他为了救我被人给祸害了，得了失心疯，就那么死掉了。我给他报仇，用弩箭杀了人，从京城逃到这里，又被土匪给抓住，土匪看我会做弩箭，就把留我在这了。”
画眉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菊生说:“不想，我可是逃犯，在这里谁都找不着我。”
画眉又问:“梦娥姐姐呢？她想离开这里吗？”菊生笑道:“她？谁知道呢？保不齐哪一天她就跑了。”
画眉说:“不会的，我看得出来梦娥姐姐很喜欢你，只要你在这，她就不会离开。”
“她喜欢的人太多了。”菊生从冰面站起来说:“天都黑了，还要在这坐着吗？”
“要。”
“那我就陪你坐着吧。”菊生又坐了下来。
画眉怯怯地说:“菊生哥哥，你可以把眼睛闭起来吗？我让你睁开你才能睁开。”
菊生一边把眼睛闭上，一边问:“干什么呢？”
河对岸的树丛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两个人，一个手上拿着木棍，悄悄走到菊生后面，照头一棍。
菊生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晕了过去，那两个人赶紧用麻袋把菊生装起来。
“对不起菊生哥哥……你们会把他怎么样啊？”画眉裹着虎皮颤巍巍地站起来，害怕地问那两个狗屁寨的土匪。
狗屁寨的土匪把菊生扛到肩上，将一包砒霜给画眉，凶狠地说道:“今天你要是再失手，你爹娘老命不保!”
山羊胡打得季猴子仓皇而逃的那天，季猴子注意到菊生这个面生的年轻人。
他见山羊胡多了许多武器，又很听菊生的指挥，料定山羊胡之所以突然变得聪明了，肯定是背后有人相助。
狗屁寨那些被山羊胡俘虏的土匪，因为山羊胡分给他们的珠宝较狗屁寨更多，天天有好酒好肉吃，山羊胡一高兴还给他们女人，大部分土匪很快就忘了季猴子，心甘情愿归顺清风寨。
但也有对季猴子忠心耿耿的，表面上归顺清风寨，实际上在清风寨做内应，内应摸清了清风寨的底又偷溜回狗屁寨。
季猴子听说自己丢了那么多人都是菊生的功劳，恨不得马上就把山羊胡和菊生抓来杀了。
他的弟兄劝他杀了菊生不如把他抓来为黑风寨所用，劝他这次再派个女内应去，女人更容易让男人上钩。
画眉和爹娘从远道而来，原是送她去京城嫁人，没想到半路被季猴子打了劫，三箱嫁妆两匹马都被劫走。
季猴子见画眉生得有姿色，想让她给自己做内应，画眉一听要去土匪窝不敢答应，季猴子就把画眉的爹娘押了起来，威胁她要是不愿意就杀了她的爹娘。
画眉只能照他说得做。
季猴子把画眉这只饵抛出去，让她在茶摊老板面前谎称自己与父母走散，问茶摊老板要茶喝。
茶摊老板把画眉蒙倒，想把她卖去青楼，在茶摊蹲守的土匪许久没见女人，就问茶摊老板要了来，要先带回寨子里玩玩再卖出去。
山羊胡见画眉岁数不大，问她出没出阁。
画眉吓得不会说话了，山羊胡就叫其他女人给她验一验，验完发现画眉还是女儿身。
山羊胡说:“你们谁也别动她，给菊生送去，那小子喜欢黄花大闺女。”
画眉以为自己难逃厄运，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直到看见菊生。
菊生一看就是正人君子，跟之前看到的土匪完全不同。她渐渐地放下戒心，想起季猴子交代她的事，她要救她的爹娘。
季猴子给了她一包毒药，叫她放在山羊胡的饮食里。等山羊胡死了，到河边等着他们的人接应。
画眉在寨子里待了几天，发现山羊胡喜欢喝羊奶，就准备把毒药下到羊奶里。
裂冬瓜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画眉壮着胆子去跟他套近乎，看他挤好了一碗奶装在青花瓷碗里，画眉就琢磨着下药。
裂冬瓜看着画眉笑，眼睛眯成一条肉缝，盯得画眉想逃，但一想到爹娘她又忍住了。
她忍着裂冬瓜色眯眯的眼神，忍着他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画眉骗他自己的手帕弄丢了，让裂冬瓜帮她找，趁机将毒药下进羊奶里。
山羊胡嫌羊奶送得晚了不热乎，叫人送去给菊生喝。
画眉惴惴不安地回屋，菊生让她喝羊奶，她见菊生手上装羊奶的青花瓷碗像是刚刚下了毒的那只，就急忙接过去。
秦梦娥吃飞醋硬要喝那碗奶，画眉怕秦梦娥再抢过去就赶紧倒了。
狗屁寨的土匪躲在河岸的树丛里接应画眉。
他们催画眉把菊生骗出来，画眉担心他们对菊生不利，迟迟没有行动，甚至会阻拦菊生去河边。
土匪对画眉起了疑，为了使她听话，土匪将一件带血的衣裳拿给画眉看，画眉认出那是她爹爹的衣裳，惊恐之下，不得不答应土匪除夕那天会完成他们交代的事。
季猴子收到信，派了两个结实的土匪去河岸接应。
画眉还没有下定决心去骗出菊生，就被秦梦娥叫去吓唬她的土匪给糟蹋了。
那些土匪一拥而上，又一哄而散，画眉惨遭蹂躏后茫然地坐在冰面，她想一死百了。
万念俱灰之际，她看见了菊生。来不及痛苦，如果在土匪来之前她不留住菊生，就错过了机会，她承受的肮脏都白受了。
但当菊生将带有体温的虎皮裹住她时，她又是那么感激他，又那么想让他走，她痛苦地纠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