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酒店。
顾星阑正吃着饭。
早上发生的事情,今天晚上就有报道。
电视上的新闻频道说的就是剧院的某个会场失火,失火原因是剧场的某个设备老化,电线裸露。
与此同时,新闻还通报了几则人口失踪案。
报道记者的表情很惶恐。
顾星阑吃饭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睛盯着墙上的电视。
芜水之前也发生过人口失踪,现在这里也有,那姓江的警官过来这里,应该就是协助调查跨国人口失踪案。
顾星阑莫名想起了之前去屠宰场,见到里面关押的老弱病残,应该也是被拐卖的。
其中有个人伤得很重,在地上写着SoS,当时血污模糊了那个人的整张脸,他没看清。
事后他跟警察说明,警察救出来后他就没再关注了……
恰逢此时,门响了两声。
顾星阑放下筷子,轻轻打开门。
门外站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方笑道:“您好,我是酒店经理。”
“请问有什么事吗?”
顾星阑只把门开了一条缝。
酒店经理目光上下扫了一圈顾星阑,随后停在顾星阑的脸上,他带着歉意,语气生硬道:
“顾先生,很抱歉打扰您,我们酒店有一些情况需要和您沟通。”
语气既疏离又冷淡。
隐隐猜到对方的来意,顾星阑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顾先生,我们酒店今天接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关于您今天下午被警方带走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我们酒店高层的关注,虽然我们理解您可能是无辜的,但为了酒店其他客人的安全和舒适,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决定。”
“您的意思是?”顾星阑挑起眉。
经理的脸上依旧挂着官方式笑容。
“我们酒店希望您能在明天中午之前退房,当然,我们会退还您未使用的房费,并且为您推荐其他合适的住宿地点。”
这是因为他去了警局的事?
他的笔录还没做,没想到警局还没消息,酒店会先因为这件事直接要求他退房。
顾星阑张了张嘴,试图解释:“经理,我并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经理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冷淡:“顾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处境,但酒店的政策是为了所有客人的利益考虑,大家因为一些事变得很害怕,我们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决定。”
见面前的中年男人已经收起了笑容。
酒店的立场已经很明确,换酒店事小,没有必要惹上多余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退房。”
闻言,经理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顾先生,如果您需要帮助,比如搬运行李或者预订其他酒店,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协助。”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门关上后,顾星阑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桌上还没吃完的饭,突然觉得胃口全无。
“是谁过来了?”
从浴室出来的黎和泰热气腾腾,正拿着毛巾擦头。
“没什么,先吃饭吧。”
顾星阑换上了笑容,“明天咱们去市中心的酒店住。”
他之前过来时考虑的就是市中心的酒店,可惜当时订不到,只能随机选了一个有空房的。
现在马术比赛一过,那些旅客也该去下一个旅游地点了。
顾星阑正想打电话预订,却被黎和泰夺了过去。
黎和泰胃口本就大,运动细胞也好,现在看着,又长大了一点,夺走他的手机轻而易举。
“为什么要换酒店?”
少年的眼神一如既往地锐利。
顾星阑叹气道:“因为今天去警局的事情?”
“父亲在这里有房产,没必要订酒店。”
“……你要是这么说,咱们一开始就能考虑过去。”
他们吃不惯这里的饭,也没有时间找当地符合他们口味的店,高油高热量高糖,一两次这么吃还好,每天吃的话还是要亲自下厨才行。
偏偏这里的酒店对明火有要求,他只能做做小菜。
顾星阑看着桌子上的饭和菜,胃口突然又起来了,坐在凳子上开始继续吃。
“父亲也在那个房子。”
黎和泰看着顾星阑吃,刚刚吃饱的肚子又饿了。
他拉了两下顾星阑的袖子,坐在旁边。
两只眼睛毫无波澜,但投出来的视线,顾星阑立马意会,已经娴熟地拿着公筷夹给对方。
虾仁晶莹剔透,黎和泰一次能连续吃五六个。
“你慢点吃,我都夹不过来了。”顾星阑看着看着觉得胃口又没了,这次是真吃饱了,他把公筷递过去,没想到黎和泰不接。
“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不。”黎和泰转过身开始拿起一本书,“我也吃饱了。”
“……”顾星阑将信将疑地拿起自己的筷子继续吃剩下的菜。
结果背后的视线过于直白,他总感觉黎和泰在盯着他夹菜的动作。
“你到底吃不吃?”
“没有人给我夹过菜,你是第一个。”
冷不丁听到少年这么说,顾星阑微微放大了视线,筷子清脆地和盘子碰了两声。
他之前在别墅明明看到过姓俞的小孩,还有之前拍节目那位姓梁的小朋友,都有夹过菜给黎和泰。
顾星阑的眉角抽动,狐疑地看着身后的人。
但黎和泰只是直直地和他对视。
那双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委屈,他被看得后背都快冒起冷汗。
这人越长大,越像前世的黎和泰。
只是现在这个黎和泰,鲜活极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不全的问题。
前世的黎和泰像蒙了一层雾,带给他的只有伤害,而这个黎和泰,还对对他发出真心实意的笑,相处得越久,他越不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
书里面的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
黎和泰看不进去,视线总是慢慢移到旁边的人身上。
这个人的侧脸,线条很流畅,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目光总是柔和的,性格也是柔和的,攻击力永远不高,像一条涓涓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流到他的生活中。
如果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顾星阑,是怨恨!恨对方轻而易举抢了他父亲身旁的位置,怨对方做了很多让他讨厌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还有这个人的刻薄、无礼!对他的谩骂!
但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表现出来的那层东西,其实只是一层面具,给他看的面具。
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表现出恨意,尤其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久,这个人就越不自在。
这么矛盾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那时或许就是突然兴起的好奇,他放慢了自己的计划,他主动去找,像挖河蚌里的珍珠一样,坚硬的外壳里面,是袒露出来的软物,里面藏着各种让他惊喜的东西。
还有几年,他快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恰恰相反,他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觊觎什么,又刚刚好,什么是可以得到、什么是可以占为己有的,他通通明白。
只是还缺时间。
黎和泰慢慢合起书,抓着顾星阑的手臂。
掌心下面的温度很热,不像他冷冰冰的手。
果不其然,又听到那道无可奈何又带着宠溺的声音:“是不是又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