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府城的百姓有些个起得早的,已经将大门打开,准备迎接新的一日。
可这日,街道上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原本这个时辰,只能听见些来往行人步履匆匆的脚步声和往来的车辙滚过石板路的声响。
可这一大早,外头好似就吵嚷开了,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他们纷纷从屋内走到大街上,来回张望着,便看见了一伙山民打扮的妇人正风风火火地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口中还不断嚷嚷着什么,叫他们忍不住好奇,一并跟了上去想要看个热闹。
那后丘村后山的东谷中拢共也只有那么十几户山民,原先甚少在大街上成群结队地出现,因此她们很快就引来了各方的注意。
玉娘领着一众妇人走在最前头,到了衙门后,立马就开始击鼓,见府衙里头走出一个衙役,她赶忙上前大声道:“官爷,民妇是来报官的!有山匪掳走了人啊!”
府城百姓一听闻山匪来袭,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现场围观的人都开始骚动,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那衙役见势不妙,赶忙将玉娘一行人领到堂中,自己又亲自往堂后去通传。
没多时,众人便看见往常不会轻易露面的刘知府从后边走了出来。
玉娘等人一见知府都出来了,心中大喜,想着今日定然能搬到救兵。
小伍早在天不亮之时,就抄着家伙领着山民中的男丁壮着胆往西岭去了,这个时辰约摸是已经快要到山脚下,可女子却被留了下来。
玉娘心知他们定然不是那群彪悍山匪的对手,只想着不能就这样前去送死,留下的坐以待毙,于是兵分两路,来了府衙报官。
可谁知刘县令听后,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抚了抚须问道:“你们家中财物可有被抢夺?”
玉娘老实道:“回大人的话,并没有,他们仅来了四人,掳走了一户的媳妇便匆匆驾马离去了。”
那刘县令听了这话像是见了鬼一样,眉头一挑,老大不高兴。
“没有财物损失,不过掳走一人,你们就来报案。衙门事务众多,难不成为了救一人就去缴了匪窝吗?”
玉娘一行人顿时傻在了原地。
——难道不应该吗?!
若是百姓被山匪掳走,官府衙门都不管,那这天底下还有谁人可以为他们做主啊?!
可那刘县令显然不打算同她们多言,挥挥手就将呼啦啦一群人尽数赶出了衙门。
“好了,你们莫要在此处添乱,也不可四下散播谣言造成恐慌,若是被本官发现,严惩不贷!”
刘县令朗朗声音一直传到了大街上,待玉娘等人被赶出去,看着身后那大门缓缓在眼前阖上,将堂上的那「明镜高悬」的牌匾缓缓遮去之时,所有的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这附近有山匪作乱,衙门竟然坐视不理,还想着封住众人口舌不许议论散播消息?!
还有没有天理了!
玉娘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想着小伍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前途未卜,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外头围观的百姓当中有人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劝慰道:“这位婶子,那河丘村后山闹山匪,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原先打家劫舍之时官府尚不出面,如今不过掳走个人,只怕......”
玉娘听了这话,登时就怒了,将方才刘县令的警告抛诸脑后,忿忿道:“且不说他们掳走的是个悬壶济世救人性命的神医,就算是一般人家的百姓,官府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众人被她这激动的话怼得面面相觑,可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哪能真的同官府对上?
就在大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之时,一旁的一辆缓缓行进的马车中却传来了一个怪声。
“什么神医?墨白,你上前头问问是出了何事。”
来人正是傅元宴。
昨日他在府上等了一整日,都没等到木清欢再次上门。
想着她收了二百两的诊金,如今这腿却只给自己医到一半就跑得没了踪影,气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今晨,他想也不想就让墨白套了马车,准备亲自去寻一寻木清欢好当面质问一番。
可谁知刚出家门没走多远,马车竟被街头拥挤的人群给生生逼停。
如今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傅元宴心中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墨白赶忙从车辕跳下,径直奔着方才大嚷着的玉娘而去。
这府城没有人不识得傅家的马车,可玉娘却是山里人,只有卖山货之时才会偶尔进城,对于傅员外的大名仅仅停留在「听过一耳朵」上。
她正好奇这富家公子的小厮怎的会来寻她,就听得墨白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婶子,方才你所说的神医是何人啊?”
玉娘愣了愣,不知他缘何有此一问,只道:“是咱们山里旬兄弟的娘子。”
“旬兄弟?”
墨白愣了愣,不知这旬兄弟又是何方人也,却想起前几日那神医来府上施针,的确是喊了家中相公坐在一边观摩避嫌,隐约好像觉得这两件事似乎是对上了号。
他想了想,又问:“那位神医,可是一木姓娘子,生得苗条,面容白净姣好,常穿着一件梧枝青色的衣裳?”
玉娘不知这梧枝青到底是个什么颜色,可木清欢的确是喜爱穿绿色的衣衫,还同自己说过这色夏日里看着便凉爽得很,于是连忙点头。
“对对!就是她!”
见这府城竟还有人识得木清欢,眼瞧着还是富贵人家,玉娘不由得大喜,上前几步拉住了墨白的袖子。
“小兄弟,昨日她去给老周瞧病,被山匪掳走了,如今这官府也不管。我家当家的一早就跟着她相公去救人了,可咱们这小老百姓如何能斗得过山匪啊?!”
墨白问到了答案后,转身欲朝着马车而去,可一回头,就见自家公子已然单手挑开了车帘,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少爷......”
“我听到了。”
玉娘见官府已经指望不上,可这公子瞧着倒好似认识木清欢一样,心中顿时就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果然,傅元宴不过抿唇沉默了片刻,就开口对着墨白道:“你即刻去南城武馆,将所有的武师都召回府上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