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上还能剔下不少肉来,红烧凉拌味道都尚可,且切开里头,还有牛舌。
因此那最后抢到牛头的人满面喜滋滋的表情,用自己带来的布条好生捆了捆,放在背篓里就背着走了。
眼下这摊位上最后一块可买的肉也没了,方才还聚集在一块儿的人群渐渐散开,楚念旬这会儿才得以靠近。
木清欢手中拿着那一对牛角,就不肯撒开了。
“这个如何卖?”
“一个八十文。”
那小摊贩笑眯眯地道,又好奇地问:“这位娘子可是打算买去做勺做碗?我听闻有些地方的人能有这手艺,我却不会,可惜了了!”
“还没想好呢......”
木清欢不置可否地答道,连价都没讲,直接掏了荷包付银子。
那小摊贩见这小媳妇模样的人买东西竟不需要询问一边的楚念旬,又瞧她给银子给得十分痛快,瞬间便来了精神。
今日来时,里正只同他说,那些牛肉卖了的银钱需要上交村中,可这些下水与牛角卖得的钱,他却是可以自己留着的。
因此这小摊贩见来了生意,总算是能给自己挣些银两回去,立刻就开始唾沫横飞地兜售了起来。
“娘子,这边还有些牛的下水,牛心牛肝倒是一早就被食肆收走了,这儿还剩些牛大骨,若是熬汤,味道也不错的。”
木清欢跟着楚念旬过日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在他家里,从来都不缺肉食,更何况如今还是猎物丰富的夏末时节。
因此,木清欢原本也不是很想买那些骨头。
可当她瞥见一旁的案板上还有几块牛油之时,瞬间就亮了眼睛。
“那油如何卖的?”
“额......”
那小摊贩见木清欢感兴趣还有些犹豫,纠结半晌,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这位娘子,这牛油熬着虽香,可若是凉了便如蜡一般,糊嘴得很,不好吃呢。我这原本都是留着准备点灯用了......你若是要的话,那就算十五文一斤吧,就当灯油的价,如何?”
小贩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没什么底。
毕竟这年头的猪肉也才十二文一斤,猪板油二十五文一斤,他这才搬出灯油的价格来,想着多少挣点,也不枉他今日在这街市卖了一整日的肉却拿不到银子。
可谁知木清欢不过上手掂了掂重量,便大手一挥,将那一堆牛油给尽数买了下来,给银子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就像是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那小贩看着木清欢高兴的样子,心中一时间都不知是该感叹这小媳妇勤俭持家,还是该为一边站着的楚念旬掬一把辛酸泪。
——这做出来的菜可不能好吃的啊!真是苦了这位大兄弟了!
那小贩看着木清欢净捡些破烂,便顿时打上了那些下水的主意,想着能不能让这位「持家」的娘子也一并买了去,想法子变废为宝。
可他伸手扒拉了半天,都没在那些牛内脏里寻到一块能当肉吃的,顿时就有些泄了气。
可他若是不去翻找倒还无事。方才他扒拉了一会儿,便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内脏给翻开了,露出了里面一个圆滚滚,带着些蓝绿色的东西。
木清欢余光瞥见,有些好奇地想要上手摸一摸,却被那小贩笑着阻止道:“这可是真不能吃了,苦得很呢,里头还有汁液,怕是我家看门的大黑都不爱啃,只能埋土里去肥田了。”
“苦的?”
木清欢眨了眨眼,脑中突然闪现了一物。
——这怕不是牛的胆囊?
她小声地自说自话:“胆汁性寒,能清肝明目......”
明目!
木清欢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只觉得心都在怦怦跳。
她为楚念旬治疗眼疾已经有月余了,可眼下手头上能用的,不外乎是些山野间采来的草药。
前些时日,她发现楚念旬的左眼在敷药后,眼白竟有些充血,能见明显的红血丝。
这便说明,自己原先的猜想没错,他的眼睛并非完全是「死」的。
眼睛失明,伴随着充血,这很有可能是热毒导致的。
这牛胆汁,可不是正对症?!
木清欢欣喜异常,赶忙又取下楚念旬的背篓就打算往里头装这个宝贵的牛胆,看得那小贩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不是,这......”
他见自己好似已经无法劝说木清欢,只得转头看向楚念旬,拼命给他使眼色。
这乌漆嘛黑的玩意儿自己倒是能卖几个铜板,可若是人吃出了问题来,到时候由来砸自己的摊子可如何是好啊!
楚念旬倒是看见了那小贩的求助,他心中虽不知道为何木清欢要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觉得自家娘子的小脑袋里,总是能蹦出些旁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于是,他只对着那小贩摆了摆手,还主动付了银子,又将篓子背了起来,这才带着依旧处在兴奋中的木清欢渐渐走远。
待他们行出了一段距离,木清欢这才上前挽住楚念旬的胳膊将他拉近,小声道:“方才那个圆圆的,应当是牛胆,里头的胆汁可以入药。而且我上手之时,好像隐约摸到了里面有些个硬块,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应当是一味珍奇药材!咱们从书肆出来后,便快些回家看看吧!”
这头一回来府城,木清欢便收获颇丰。
自己前些时日辛苦熬制的鹿角膏尽数卖完了不说,她原先一直想买的各种都尽数买齐,还歪打正着地收了一个牛胆。
除了眼下自己的户籍还在这厮身上揣着属于一个意外,其他的事都属于今日的意外之喜了。
回程之时,李老头也在府城买了不少物件,在板车上都堆满了,他只好坐在边缘,靠近牛尾处小心地赶着车往回走着。
木清欢有些无聊,她迫不及待地就将今日花了三百文钱买来的这一本薄薄的《云周刑律》,坐在颠簸的牛车上就开始翻看。
楚念旬瞥了一眼李老头,见他正一个人抽着烟杆哼着歌,好似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于是凑近木清欢压低了声音问道:“若是你继母坏事做尽,将她告上衙门不就行了,你研读这刑律有甚作用?”
木清欢撇撇嘴,有些无奈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人证物证都不好再找寻,如今唯一的突破口,恐怕就是罗进了。这事儿,他们定然是合谋而为,罗进如今进了大狱,我还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的。”
“利用?”楚念旬皱了皱眉,好似是觉出了些味儿来。
“你是想让他们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