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只要场合对,气氛到,人自然而然就守规矩了。至少,薛岱山就是这样的人,一向爱说话的他在这里,也不得不收着性子做起乖宝宝。
很快,他们的陌爷爷就手捧着一个黑色木盒,小心翼翼从车厢中挪动出来,看那木盒正面的相片,很明显是一位先人的骨灰盒。
许浩源见状,神情微微一凝。难怪陌爷爷总是端坐不动,从来不将双手同时伸出来,原来是在护送这位先人……
两位护工撑着伞,将手捧骨灰盒的陌钧夹在中间缓缓前行,紧随其后的是千雪,芊灵两人,最后是许浩源与薛岱山两位难兄难弟。一路上的氛围显得异常肃穆,压抑着许浩源喘不过气来。
很快,他们一行来到墓碑所在,有两位上年纪的守陵人早已等候多时,两位日暮护工见状,回头示意身后的孩子可以先离开,接下来就交给他们这些大人。
薛岱山早就不想呆着,见对方示意,连忙摆手招呼众人离开。许浩源也见不惯这种场面,连忙转身。可就在转身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墓碑之上的名字似乎很熟悉。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咬着嘴唇,想凑向前看得清楚些。
薛岱山一路走来都在留意自家兄弟的状态,如今见到对方脸色苍白,像是着了什么道,连忙拉着许浩源撤退。许浩源推搡不过,任由对方拉扯着自己,他试图看清墓碑,可那些守灵人与护工的站位恰到好处地阻挡他的视线。
终于,薛岱山将浑浑噩噩的许浩源强行拉到陵园之外,对着前方正在闲聊的两姐妹吼道:“你们两个!带我们来之前不早点说一声,看看我兄弟都成什么样了?”
“你又发什么神经?”
千雪不悦,转身就是回怼一句。可她察觉到许浩源状态不对的时候,整个人也立在原地,无话可说。一旁的芊灵见状,连忙上前想接替对方搀扶许浩源,却被薛岱山一把推开。
芊灵手足无措,咬咬嘴唇,轻声细语。“他这是怎么了?”
“估计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薛岱山见自己兄弟成这个样子,情绪难以抑制,恨不得痛骂两人。可偏偏,眼前的两个女孩,他左看右看,愣是将到嘴的话给咽回去,转而讲诉自己与许浩源的往事。
“还记得我说小时候曾被带去香翠山找大师开过光吗?当时出现问题的不止我一个,还有许浩源。许浩源的父母是医学院出身,不信这些灵异之事,给浩源找个心理医生做辅导,这才走出阴影……”
薛岱山讲得很含糊,一方面是他情绪激动,难以组织语言;另一方面是当年一事他还小,很多的细节实在记不清了。就在他想要仔细回忆一番的时候,一旁呆滞的许浩源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为了听清许浩源再说什么,三人不自觉地平心静气,屏住呼吸。一时间,整片空间显得异样的寂静,只有许浩源的呢喃声越来越清晰起来。
“今天安葬的那位先人是谁?”
“他是不是姓叶?”
“名字是不是叫,叫叶天龙?”
许浩源低着头,随着一声声质问,情绪越发难以控制,最后的名字几乎用尽力气咆哮出来!
这一声咆哮吓得芊灵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敢凑上前回复道:“我们参加的就是叶天龙叶爷爷的告别仪式,可你是怎么知道叶爷爷姓名的,我不记得自己跟你说过……”
芊灵的声音细若蚊蝇,到最后彻底没声了。她的记性很好,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略微提了一嘴叶爷爷,并没有告知对方叶爷爷的全名,可许浩源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知道叶爷爷的全名,还是日暮那边通知她们的院长后,她才得知叶爷爷的全名,清楚对方已经仙逝,并于七天后,也就是今天下葬。原本她和千雪应该是第二批,也就是等叶爷爷被安顿好才会来这里的,因此没对许浩源两人说要前来参加葬礼。
如果他们不想去,可以在福利院等候,去看望那些爷爷奶奶们。她与千雪根本没想到日暮的陌爷爷会直接在路口拦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许浩源指向陵园,指向安顿叶爷爷的方位,对着三人喊道:“明明昨晚还跟他的魂灵聊过天的,今天怎么就,怎么就,离开了……”
他不相信,明明昨晚还聊过天,约好第二天会前去拜访对方的。结果第二天到了,连见面礼都来不及准备,就参与进对方的葬礼。他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况且这时间也对不上。如果对方去世多时,那晚自称叶天龙的人影又会是谁?
千雪与芊灵对视一眼,她们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可许浩源如今的状态,只能等对方冷静下来,再另行通知。她们两个看明白了,但薛岱山不理解啊,他身为兄弟这次真的兜不住。他松开许浩源的手,慌忙地在身上寻找什么物件。在他看来,许浩源方才的说辞,绝对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玉呢?大师给我的玉呢?哪去了,不会没带身上吧!”
薛岱山越是心急,就越是找不到那块护身玉。千雪不想再多一位疯子出来,直接快步上前,粉拳突脸,将对方给干翻在地。
她见薛岱山没动静了,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后看向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可这一看,好家伙,你们两个怎么抱上了?
随着千雪那无语的目光看去,许浩源依旧面朝陵园的方向,口中呢喃着生与死的话语,芊灵从身后环抱着,试图安抚对方冷静下来。
“冷静,你给我冷静!叶爷爷已经死了,你看到的那位,也是叶爷爷……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芊灵抱着许浩源,将脸贴在对方后背,去听对方心跳声慢慢缓和下来。她比不上千雪,只能有这种方式让对方冷静下来。就像那些孤儿院的伙伴一样,内中充满不安和恐惧的时候,相互抱抱,彼此倾听心跳……
“雪儿,你要是有对方一半的温柔……”薛岱山不知何时醒过来,可话未说完就被千雪一拳撂倒。
“你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千雪解决薛岱山后,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觉得许浩源是故意找抱抱的。她直接上前,将两人分开,并抓住许浩源的衣领,冲着对方亮出拳头。如果许浩源冷静不下来,她就用拳头来强制冷静……
好在许浩源在芊灵帮助下冷静得差不多,如今被千雪胁迫,算是从那种不安的状态下彻底退出。否则,在给他一些时间,他魂灵可能又要冒出来了。
先前的状态下,许浩源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极为迟钝,他根本没感觉到芊灵曾抱住自己,同样也不知道千雪为何生气,他的好兄弟为何会趴地上睡觉。
“这是怎么了?”许浩源一脸疑惑,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转头对着芊灵问道:“刚才,似乎有人说我那晚看到的就是叶爷爷?是真的?芊灵,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芊灵一个眼神,千雪蔫了,乖乖松开许浩源。随后,她环顾四周,发现偌大的空地连张长椅都没有,回到车上又怕许浩源隔应。
没办法,她只好拉着许浩源找到昏迷的薛岱山,直接坐到对方身上。许浩源见状,一脸凝重地将对方拉起,自己的好兄弟怎么能这么糟蹋。随后,他在薛岱山背上拍拍,弄去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后,示意对方这样坐着干净。随着芊灵坐下,他与千雪也是随后跟上,薛岱山若有所觉,也只能无奈装死。
“你知道什么心暮境吗?”芊灵见对方坐定,开始进行提问。
“不清楚,叶爷爷说过,我还需努力一百年,才能达到那种心境!”许浩源停顿下来,神情变得有些沉重。“等等,你的意思是……”
“没错,所谓心暮境,就是百年之后才会达到的境界……”芊灵点头,随后替许浩源讲解心暮境的一些知识。
唤魂师一共有五种心境,分别为心初境,心念境,心欲境,心意境,心暮境。唤魂师的心境并不代表自身实力,却与魂灵的维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心暮境无疑是最强的存在,因为肉体早已凋零,空留魂灵存于世间,没人可以破其心境……
可魂灵终究不是灵魂,它们是一种特殊的磁场能量,终究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如果说魂灵是一个钟摆,摆动是它的存在形式,那么强者生前的意识就相当于给钟摆施加了一个力,使得钟摆能够来回摆动。可这个名为意识的力能够在钟摆上停留多久,使得钟摆摆动多久,这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世上没有永动机,钟摆迟早会在摩擦作用下停止晃动。
随着时间推移,意识会逐渐消散,在其彻底消散前,魂灵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一种行尸走肉的蒙昧状态,这些强者的心智会随时间逐渐淡化,最后犹如孩童一般。
于是,就轮到曙光的孩子们出手了,曙光的职责就是陪伴他们渡过这段时间,送给他们一场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