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徐弦月惊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是秦越川回来了。
佯装嗔怒:“这么晚了,去何处眠花宿柳了?莫不是想趁我睡着不曾发现,偷偷跑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嗯?”
最后一字轻轻柔柔,尾音上挑,如一簇细羽拂过心尖,撩拨得秦越川心里痒痒的。
秦越川蹭了蹭她的面颊:“月月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去处理了一点小麻烦。”
徐弦月收了玩闹,转身面向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秦越川思量着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垂眼看着她亮晶晶渴求真相的眼神,简而化之只说了一句话:“日后,月月小心提防秦烈行。”
“肃王?”
“嗯,即便是身子有碍,他应是,不似面上那般淡泊无害。”
徐弦月虽不知晓秦越川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看他神色郑重,不像说笑,亦是认真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秦越川温和笑笑,重新揽了徐弦月,拥着她朝床榻走去:“月月担心许久了吧,我出门一趟也是疲乏了,我们再休息一会。”
“欸?已是这个时辰了,你不该准备准备去朝会吗?”
“我已告假,今日朝会是贺薛怀的主场,我就不必去了。”
“舅舅的主场?”
*
贺薛怀连夜自皇陵赶回。
顾不得休息,回到国公府,换了朝服,便匆匆前往宫城朝会。
诸如往日,陈情琐事之后,皇帝照例开口道:“可还有旁事禀奏,若无他事,朕……”
“陛下,儿臣有事禀奏。”
皇帝侧眼瞧去,是秦川霁。
往日多半只会同秦越川驳辩拌嘴,今日倒是难得有正事禀奏。
“说。”
“陛下,儿臣手下近日曾禀报,于京郊发现一群流窜匪寇,聚众成势,且势头不小,打家劫舍,惹得京都以及周遭百姓民怨沸腾。儿臣特此禀奏父皇,特请父皇派人剿匪。”
皇帝疑惑,文武百官亦是惊诧不解:
“匪寇?”
前段时间,秦越川不是方才剿过匪吗?怎么又出现了?
“朕不曾听说,京郊曾有匪寇。”
秦川霁言辞激烈,颇有一丝愤愤不平:“父皇日理万机,此等事于父皇来说怕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儿臣探查过,临近年节,官府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含糊此事到年后再说。将这事捂了下来。”
“若非儿臣无意发现,此事不知还要隐瞒多久。”
皇帝又问:“京郊何处?”
秦川霁煞有其事:“京郊北侧。”
听到回复,皇帝心中无甚波澜起伏,下方的秦烈行则是重重缓释出一口气。
还好,虽是京郊,却不是岳山。
秦川霁提起京郊剿匪,秦烈行第一反应便是京郊皇陵是否暴露。
不怪他如此紧张,此事秦昭烈办的小心谨慎,秦烈行亦是在暗中协助遮掩。
某种意义上来讲,祁王府的一切,既是与秦昭烈紧密相连,也是同秦烈行息息相关,万万不可马虎大意,出了差错。
好在皇陵是在京郊以南,岳山北麓。
此地离京都皇城尚且有三十公里,且同“匪窝”还隔着一座岳山,应是不会发现。
上方皇帝皇帝又道:“既是如此,那就派容……”
皇帝转头瞥向秦越川平时站位,这才忆起似乎他今日告假。
这般巧合吗?
秦川霁似乎是瞧出了皇帝的打算。
开口直言道:“父皇何必事事皆想着容王出面,难不成今日朝会,大殿之上,没有旁的武将吗?”
旁的?
皇帝捋着下颚短须。
似乎确实如此,此事也并非定要秦越川不可。
秦川霁又接着道:“镇国公自从归来,一直赋闲,此事不若交由镇国公,亦是可行。”
贺薛怀听闻,跨前一步,躬身行礼:“臣愿为陛下分忧,亲去带兵剿匪。”
一唱一和,似乎也不需皇帝费心考量,事情就如此顺利解决了。
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既是有人应承,再好不过了,皇帝轻轻一挥手:“那便由镇国公前去,年前解决,速战速决。”
“陛下,臣无兵马,还请陛下拨派……”
“你不是有贺……”
皇帝本是脱口想问:“你手中不是还有贺家军吗?”
赫然忆起,自贺薛怀归京那日,便是将兵权尽数上缴,眼下手上确无一点兵马。
“罢了,朕自兵部拨派一些人手给你,快些了事。”
正中贺薛怀下怀,他不动声色道:“是,臣领命。”
事态发展并无不妥,可以说是合情合理。
贺薛怀归京有一段时间了,似乎同哪位皇子都无甚交集,这次,大抵也只是普通被迫推出领命。
秦烈行一时半刻也寻不出纰漏。
只是,他的内心不知怎的,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散了朝会,秦烈行有意无意落后几步,余光扫过着身后大步流星的贺薛怀。
待到贺薛怀同他仅有几步之距,状似无意偶然偏头:“镇国公,恭喜。”
贺薛怀眉目冰冷,不苟言笑:“肃王殿下,喜从何来?”
秦烈行露出一贯的和煦笑容,平易近人的说道:“此事父皇交由你,便是同镇国公府冰释缓和的第一步,往后,镇国公必会越来越得父皇信任。”
贺薛怀听了,只是轻轻点头,面上没有一丝欣喜,也不欲与秦烈行多言,口中只应道:“承蒙肃王吉言。”
秦烈行也不恼,继续试探问道:“不知,镇国公可清楚匪窝在何处?”
不等贺薛怀开口,秦川霁不知何时出现插嘴到:“大皇兄何时这般关心武将之事?”
秦烈行笑说:“你我同为父皇分忧,哪里区分什么文臣武将。”
秦川霁道:“此事我最清楚,匪窝何地,聚众多少自是我清楚,大皇兄身子不好,这等事便交由皇弟操持,不必大皇兄费心了。”
“我还有些详情需得同镇国公商议,这就不同大皇兄多言了。”
说罢,也不给秦烈行开口的机会,带着贺薛怀走远了。
秦烈行敛了温和笑容,瞬时冷了面色。
他本就面色苍白,无甚表情的样子更如死人一般灰败,仿若那生刻寒硬的石塑雕像,线条冷锐,傲然矗立,却毫无生气。
无声地盯着二人背影渐渐消失于视线。
他虽是于诸位皇子之中排行为首,且是中宫所出,只是生来患有弱疾,若非生在皇家,顶级御医诊疗,天材地宝将养,怕是早已命陨。
因着天生短寿传闻,当今陛下子嗣繁多,好像素来默认被排除在帝位人选之中,似乎也没有哪个兄弟真正将他放在眼里。
连皇帝也时常叹息。
秦烈行也曾经迫不得已,自甘认命。
不过眼下,今非昔比了。
此事有利有弊,他反倒觉得凭着这层遮掩,某些事反倒不被人轻易察觉。
无论如何,皇陵那处,还是要派人紧盯着才安心。
这边秦川霁与贺薛怀出了宫城。
秦川霁得了秦越川传信,今日一场,无非是为了皇陵之中的贺家军。
是为贺薛怀铺路,降低秦昭烈的警惕罢了。
秦川霁也不曾与贺薛怀多说什么,临上自己的马车之前,低声嘱咐了一句:“镇国公,还是小心大皇兄为妙,这也是三皇兄特意让我叮嘱的。”
贺薛怀知晓他与秦越川的实际关系,谢了他的好意,微不可察点点头,转身便踏上了回国公府的路。
秦昭烈听闻手下禀报此事,亦是满腹疑惑:“剿匪?怎么从未听说……”
他考量了片刻皇陵与剿匪之地的相距方位,南辕北辙,应是不会有太大问题才对。
……距离岳山相距甚远,且他自信隐蔽的很好,应该不曾有人发现。
若是发现,怕是早就上报陛下了,哪里还有今日这般安生日子。
“让里面的人近些日子安分些,莫要惹出动静,待到贺薛怀剿匪归来再做打算。”
“已是年节宴了,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