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得倒地身亡。菊生还呆愣着没明白怎么回事,刀疤脸对菊生说:“你的这把弩可真不错。”
“你为什么把他杀了?”菊生疑惑地问。
刀疤脸和一只眼相视一笑,说道:“世上哪有把儿子留在土匪手里自己跑掉的老子,要么他在骗我,要么他是个畜生,如此鼠辈,当然要杀。”
菊生说:“那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一只眼说:“我听弟兄们说,虞大太监悬赏三百两抓一个戏子,那戏子就藏在山间,应该就是你吧?”
他们认出来了,菊生就大方承认了:“那就别啰嗦了,你们把我送去衙门换银子吧。”
刀疤脸和一只眼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菊生押回寨子里,让大哥做决定。他们把菊生捆起来,用黑布蒙住菊生的眼睛。
即使是在黑夜,他们的眼睛依然可以在茂密的树丛里分辨出方向。
菊生任由他们押着自己往深处走,越往深处越是黑暗,山猫凄厉的嘶叫声在山间飘荡,菊生汗毛倒立,接连摔了几跤。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菊生跟着他们跳下一个山坡,穿过一个阴凉冗长长的山洞,洞顶的水滴落下来,在洞中形成回音,菊生张嘴去接水喝。
在山洞里走了二里多远,黑色的遮眼布上出现点点火光,他听见一个人说:“又抓到肥羊了?”
菊生被推进一间屋子,门关上后就没了声音。他的眼睛仍被黑布蒙住,短暂地看见火光之后黑布之外又只剩黑暗了。
这勾起了菊生小时候跑到乱葬岗和被吴得关在黑屋里的恐惧,他感觉死去的吴得和桂卿就站在自己身边。
“狗牙,你也在吗?”菊生对着黑暗里问。要是兰生也在的话,他就不那么害怕了。
菊生在地牢睡了一会天就亮了,刀疤脸和一只眼将他押出来,带到一个地方摘掉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到了菊生的双眼,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才睁开。
菊生面前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他的额头上长着像戟一样的黑色胎记,身上穿着皮质袍子,坐在垫着虎皮的石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这个山羊胡子就是刀疤脸和一只眼口中的大哥。
刀疤脸将那把弩也献上去。山羊胡让女人下去,将一只眼睛对在望山上,瞄准菊生。
“大哥,这小子就是官府悬赏要抓的人。”一只眼说。
山羊胡说:“你做了什么让官府抓你,要是做得好,我就留你一命。”
菊生说:“刺杀虞大太监。”山羊胡略微吃惊了一下,说道:“那可是京城最难惹的人,你胆子不小啊。”
菊生说:“可惜没能成功。”
“用这把弩刺杀的?”山羊胡问。
“是的。”
山羊胡颇为欣赏菊生的胆魄,他摆弄着弩箭,问菊生:“还有箭吗?”
菊生说:“只有三支,已经用完了。”
山羊胡看上去很喜欢这种小巧方便的弩,菊生觉得这是个活命的机会,说道:“只要你给我工具和材料,我可以再多造几把出来。”
“这弩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是的。”
“有意思啊。”山羊胡将弩收到袖子里,像捡到宝了一样,围着菊生看了几圈,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欣赏。
“既然你会做弩箭,那就给我二百号弟兄一人做一把。你要是愿意就留在寨子里做我的弟兄,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杀了你,拿你的脑袋去官府换银子。你自己选吧?”
菊生说:“二百把弩仅凭我一个人只怕要做到猴年马月……”
山羊胡看菊生有所犹豫,立即翻脸:“你不愿意?来人!把他砍了!”
刀疤脸和一只眼就拿着刀来架他走。
“慢着。”菊生说:“我的意思是,大哥要多给我些人手,要是我教会弟兄们怎么去制作弩箭,不是可以事半功倍吗?”
山羊胡又笑了,笑得胡子一耸一耸的,说道:“你果然聪明!留你留对了。”
这座深藏在豺岭的寨子叫清风寨,菊生留在清风寨里教土匪们做起了弩箭。
两个月后,寨子里人手一把弩。山羊胡带着十几个弟兄下山劫道,因为有利的武器,他们毫无伤亡地抢回来两大箱金银财宝和一个女人,那女人是秦梦娥。
秦梦娥被客商赎走后,在京城逗留了些时日,等客商的生意一成交,他们便启程离京。
不料途经小离山时,被山羊胡劫了道。十几个土匪躲在草窠里放箭,射得他们人仰马翻,客商丢了秦梦娥和两大箱金银财宝跑了。
回到寨子里,山羊胡打开箱子分金银财宝,发现箱子底下有个暗层,下面竟藏着私盐。山羊胡骂道:“肏这帮当官的,贩私盐的都能让他出来!”
山羊胡把秦梦娥赏给菊生,作为他造出两百把弩的奖励,还要他制造出更多的弩箭。
菊生看见秦梦娥就想起兰生,一想起兰生他就对秦梦娥恨得不行。
如果没有秦梦娥,兰生不会招惹上那些恶人,自己不会入狱,兰生不会死,秦梦娥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菊生有意要臊一臊秦梦娥,对山羊胡说:“大哥,这个女人以前是欢宜坞的妓女,我不要她,脏。”
山羊胡乐了,说道:“有就不错了,你小子还挑肥拣瘦的,你要是想要黄花大闺女,下次把你也带下山,你自己抢去。”
菊生说:“反正我不要她,大哥随便赏给哪个弟兄就行了。”
山羊胡对一起下山劫道的弟兄说:“那就赏给你们吧。”
十几个土匪欢呼雀跃,秦梦娥花容失色,吓得几乎晕死过去。
几个土匪将秦梦娥举过头顶,拍嘴怪叫着把秦梦娥抬到寨子里,秦梦娥又哭又喊,她越是哭喊土匪兴致越高。
菊生听着秦梦娥无助的哭喊声,兰生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对山羊胡说:“大哥,我后悔了,就把她赏给我吧。”
山羊胡仰头大笑,打了一下菊生的脑袋,说道:“后悔了?不装正经人了?”
菊生说:“不装了。”
山羊胡遂让他们把秦梦娥放下来,秦梦娥瘫软在地,菊生上前拎起秦梦娥胳膊说:“你跟我进来。”
菊生粗鲁地拉着秦梦娥的胳膊往屋子里走,那十几个土匪扫兴地在后面起哄:“小子,你会不会啊,要不要我教你?”
菊生关上门,把秦梦娥晾在一边,拿起锯子锯木头,锯完木头刨木头,将木头刨成箭杆,然后打磨箭簇。
秦梦娥越站越害怕,战战兢兢地说:“哥哥想要奴家做什么尽管开口,奴家都依哥哥的,求哥哥不要伤害奴家……”说完就解裙褪衫,只留一件嫩绿抹胸裙,露出香肌玉体。
菊生将箭装进弩里瞄准秦梦娥,说道:“在我面前不要使你的狐媚子功夫,我可不吃这一套。”秦梦娥呜呜地哭着:“哥哥不要杀奴……”
刚刚秦梦娥因太过惊慌,加上菊生在山中两个月样貌穿着与以前大不相同,所以适才没认出菊生来,这下仔细看她才认出是菊生。
“你是菊生?我是秦梦娥呀,你不认得我了吗?”秦梦娥眼含泪水,转眼又是另一副高兴的神情。
菊生说道:“我当然认得你,是你把兰生害死的。”
秦梦娥说:“我知道你恨我,离开欢宜坞后,我叫人打听过兰生,知道他死了我也很难过。你告诉我,兰生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被你害死的。”菊生依然这么说。
秦梦娥说:“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死我了!他放在我这的银子我都还给他了,我没骗他一个铜板。”
菊生冷冷地说道:“你明知道他赎不了你,为什么还要戏耍他。他又是个呆子,把你的话当得跟圣旨一样。”
秦梦娥啜泣着说:“正因如此,我才不告而别,让他忘了我,为自己好好过日子。”
秦梦娥说得情真意切,菊生呵斥道:“不许哭!”秦梦娥就憋着不哭,菊生又命令道:“把衣裳穿上!”秦梦娥就把衣裳穿了起来。
“我让你死得体面。”菊生把手放在箭闸上,秦梦娥紧闭着眼睛浑身颤抖,既不求饶也不躲闪。
菊生发出一箭射散了秦梦娥的发髻。
“你走吧。”菊生扔下弩箭,又拿起刨子刨木头。秦梦娥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说:“这是土匪寨子,你让我去哪儿呢。”
“我管你去哪,反正别让我看见你。”
秦梦娥看准了菊生心软,凑上前绞着手指头作出可怜的模样来:“菊生哥哥,外面是个虎狼窝,奴家实在害怕。”
菊生刨着木头不说话,秦梦娥就一直在边上求他。
“菊生哥哥,就让奴家在这伺候哥哥吧,奴家什么都愿意为哥哥做。”
“菊生哥哥,奴家的性命可全在哥哥的手里了……”
“闭嘴!”菊生恼了,捡起一个新做的虎皮小马凳扔到角落里说:“你上那给我远远地坐着别动,不许过来烦我。”
“哦。”秦梦娥走过去,坐在小马凳上,没一会又说:“这个小马凳也是菊生哥哥做的吗?真舒服。”
“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丢出去,听到了没有?”菊生冲秦梦娥比了个拳头。秦梦娥点点头不敢说什么了。